世界上很多国家都遇到了人口出生率低的问题，这些国家都在努力制定各种儿童友好的政策和措施。

但在世界上出生率最低的国家——韩国，尽管政府已花费数千亿美元来鼓励女性生孩子，但越来越多的场所贴出儿童禁入标志，数以百计的咖啡馆和餐厅都开始这么做，以确保成年人的环境不受干扰。

(相关资料图)

据韩国一家智库公司称，仅济州度假岛就有近80个这样的区域，韩国其他地区有400多个。

恶性循环

出生率低下的国家，通常也面临老龄化的问题，即：如何用慢慢消失的工作群体产生的税收收入来满足越来越多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和医疗保健需求。

而韩国的问题比大多数国家都要严重。

去年，韩国打破了自己的世界最低生育率纪录，其生育率降至0.78，甚至还不到稳定人口所需2.1的一半，远低于目前世界上最老龄化的国家日本（1.3）的生育率，以及1.6的美国。

韩国年轻人已经在多个方面面临老龄化社会压力——上学的时候面临更激烈的竞争，工作以后面临漫长的工作时间竞争，成家以后又要面临高昂的房地产成本，生娃以后又要面临教育投入和资源的竞争……批评者认为，政府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该再让年轻人对带着孩子的生活感到负担，不要在结婚前顾虑重重感到恐惧。

2023年，有1岁以下婴儿的父母的月津贴将从目前的30万韩元增加到70万韩元（230美元至540美元），到2024年将增加到100万韩元（770美元）。批评者认为，在过去的16年里，政府花费了2000多亿美元来鼓励更多的人生孩子，还不如在儿童友好问题上投入更多有效举措和资金，努力改变社会对儿童的宽容度。否则给多少钱也不够让人为了孩子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

社会重生

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韩国人支持“无儿童区”，改变这样的心态并不容易。但也有迹象表明，有人正在做出努力。

就在本月初的儿童节活动中，韩国基本所得党议员龙慧仁(Yong Hye-in)带着2岁的儿子参加了议员会议，她工作的时候，孩子在旁边蹒跚玩耍。通常来说这也是儿童不被允许出现的场所。

2021年，龙慧仁用婴儿车推着出生59天的儿子来到首尔国会办公大楼参加工作会议，这是她5月8日生产后首次上班。当天上午10时30分，龙慧仁抱着孩子接受了记者的提问。龙慧仁称，作为一个小婴儿的母亲，她将通过议政活动来解决所有怀孕、分娩、育儿的女性所面临的困境。

“有孩子的日常生活并不容易，”她在抱着孩子接受访问时表示，“我们的社会必须重生，成为一个包容儿童在内的社会。”

她的演讲获得了全世界媒体的报道，而在韩国，她也并非孤军奋战。

在济州岛，正在进行“无儿童区”是否非法的辩论。随着岛上越来越多的咖啡馆、宾馆和露营地开始贴上“无儿童区”的标志，当地一些人担心会坏了济州岛好客的旅游业名声——毕竟带着孩子来到风景优美的济州岛，却发现很多地方不让进，必然引发不满。

而另外一些人则认为“无儿童区”不仅仅是带来商业损失的问题，而是违反了韩国宪法的年龄歧视行为，指出联合国公约规定“任何儿童都不应受到任何不公平待遇”。

这场辩论是对一位三个孩子的父亲的请愿书的回应，他被济州岛一家意大利餐厅拒之门外。但它没有法律约束力，批评人士表示，“无儿童区”的持续流行凸显了改变人们的心态有多难。

致命肉汤

人们普遍认为，“无儿童区”在韩国的流行，可追溯到2012年的一起事件：当时一名餐厅客人端着热肉汤，不小心烫伤了一名儿童。

孩子的母亲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系列攻击餐厅的帖子后，这一事件在网上引起了轰动。

起初，公众对这位母亲深表同情，在类似的涉及儿童的事故中，通常是餐厅被迫赔偿来解决。但监控录像显示，孩子在事故几分钟前四处奔跑，公众的情绪开始改变。许多人开始责怪这位母亲没有管好自己的孩子。

“之后几年，社交媒体上展开了关于幼儿监护人在公共场所和私人企业中的权利和责任的讨论。”在荷兰莱顿大学任教的韩国文化研究专家蒂兰德曾在韩国首尔延世大学任教，她说，到2014年，“无儿童区”已经成为韩国人熟悉的场所，“最常见的是在咖啡馆，也有一些餐馆和其他企业。”

“无儿童区”大受欢迎。汉库克研究公司2021年的一项调查发现，超过十分之七的韩国成年人赞成，不到十分之二的人反对（其余人弃权）。

支持者不仅仅是没有孩子的成年人。在韩国，男性普遍认为自己应该享有一些“清静”的权利，甚至有些小婴儿的妈妈，也对公共场所的儿童感到头痛。“总有那么几个不受控制的孩子，对设施和其他人造成坏影响的父母……”所以许多家长都认为这些区域是合理和正当的。

来自首尔的两个孩子的母亲李智恩就认为，这应该是企业主自行做出的决定，如果父母不喜欢“无儿童区”，他们可以去欢迎儿童的地方。

当然，也有家长表示，当看到“无儿童区”标志时，感到受到了攻击。

同样来自首尔的金世熙说：“在韩国，已经有很多人用‘妈妈虫’这样的贬义词来说那些只关心孩子而无视他人的母亲，"无儿童区"证实了这种对儿童和母亲的负面情绪。”

谁被嫌弃

如果认为只有儿童或者带儿童的家庭被公共场所嫌弃，那也并非事实。在济州岛，实际上无论是露营地还是宾馆，都会看到许多不同的限制标志。

除了“无儿童区”，还有“无青少年区”“无老人区”，甚或更加具体的年龄段限制。

“无阿加西区”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它们被统统归类为“无老年区”，因为“阿加西”是韩国俚语中“大叔”的意思。

首尔的一家餐厅因“礼貌地拒绝”49岁以上的人（基于该年龄的男性可能会骚扰女性员工）而获得许多负面的名声。而在2021年，济州岛的一个露营地因一则通知引发了激烈的争论——该通知称不接受40岁或以上的人的预订，并表示更喜欢20多岁和30多岁的女性，理由是最低的噪音和酒精可能。

更加小众的禁止区域还有：“无说唱歌手区”“无YouTuber区”，甚至还有“无教授区”。

但是蒂兰德认为这些标签总体还是基于商家对客户群体的选择，是非常个性化的小众的标签，而“无儿童区”却有越来越流行的趋势，“尤其是20多岁和30多岁的韩国人，他们往往对个人空间有着强烈的概念，对身边吵闹的孩子和吵闹的老人越来越不宽容。”

蒂兰德表示，如果国家要增加人口，就需要重新审视这种心态。“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母亲和孩子的位置属于家庭，而被排斥于公共生活之外——这是年轻女性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之一。”

立法之外

议员龙慧仁自己在2021年经历了产后抑郁症，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带着孩子被咖啡馆拒之门外，她对有了孩子后感到被社会排斥的感受有切身体会。她引用了韩国劳动部正在调查的一起案子，来说明这个问题的普遍存在。那起案子中有一位职场母亲，一家领先科技公司的计算机程序员，自杀并留下遗书，问道：“职场母亲是罪人吗？”

“我从政是为了创造一个职场妈妈不必有负罪感的社会。”龙慧仁说，她的最终目标是让儿童保育成为“整个社会的责任，而不是个人照顾者和父母的责任”，她认为这是克服人口危机的唯一途径。

但她同时也认为，立法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她建议政府和地方当局可以引导企业学习其他国家的一些有效经验，比如多创造一些亲子友好的场所，或者像博物馆和动物园那样，专门为带儿童的访客设立快速通道，减少儿童的等待时间可以大大减少儿童吵闹的程度。

一位在咖啡馆工作过的专业人士还提到，相比设立“无儿童区”，或许设立“无儿童时间”更为合理，比如咖啡馆可以把下午5点以后设为“无儿童时间”，让成年人独享晚间时段。